《皆如云烟》 第二章 免费试读

萧随风是我的故人，我却不是萧随风的故人。

我的妹妹在十八岁那年嫁给了萧随风，只是大婚那日城池遭袭，好好的一场红事办成了白事。

萧家盛极一时，于是便首当其冲，先是被敌军抢掠，又是被强盗抢夺，家眷死的死、逃的逃，萧随风在混乱中伤了眼睛，更成了一个累赘。

他的父母抛弃了他。如今想来，我们倒是有些同病相怜。

收到我妹妹的信时，已经有了些时日。她说自己带着萧随风实在独木难支，乞求我接他二人前去山上避难。到底骨肉一场，我便承了她的情，下山来寻她。

我名为盛云烟，是盛家最不受待见的长女，自从我的妹妹盛云楼出生后，我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。这怪不得别人，我想，云楼长相美艳至极，嘴甜乖觉，尝尝哄得爹娘喜笑颜开，而我则冷情冷性，不苟言笑，也少于他人纠葛。

我妹妹十岁那年，生了一场重病，母亲找来个道长算了一卦，说我的生辰八字克她，须得将我送走，才能救她一命。

父母并没有纠结多久，便将我托给那道人作徒弟，叫我跟她走了。

甚至没多打听些她的底细。

好在这道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，后来也就成了我师父。几年后师父告诉我，她不过是看我父母偏心，且被妹妹所不容，怜我有些资质，便随意扯了个谎想将我讨来，没成想他二人竟答应得如此干脆。

再见到妹妹时，她紧紧攥着一个小荷包往马车里钻，瞧见我，像是瞧见了救星。

「阿姐！」她拉着我哭，「萧府被那帮人点了火，我带了些财物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……先前南边姑妈家给我写了信，说可以接济我，我不去山上了。」

也是，毕竟山上日子清贫，她是受不住的。

我应了一声，看见轿子里并没有她的郎君，便问道：「萧随风死了么？」

妹妹的脸一瞬间煞白，咬了咬牙才道：「我没来得及顾上他……或许已经死了。」

「知道了，」我往起火的方向看了一眼，「我去看看，你在这里等一会儿。」

我没走几步，背后又传来了妹妹颤抖的声音，像是鼓足了她毕生的勇气：「……不了，阿姐，我先走了……逢这乱世，姑妈那里也不容易，要是我再带着一个人，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……」

我的脚步顿了顿。其实后来我也渐渐明白过来，妹妹与我不同，她是个剔透玲珑的心思，因此才能知道怎样讨人欢欣。遇到这样的年岁，她也只能以自保为优先了。

「那你便走，若是他还活着，我把他带到山上。」我说。

马车的木轮开始缓缓转动，我原以为此桩事件就此结束，不成想妹妹突然从车窗处探出个身子，对我喊道：

「阿姐！算我求你……他、他看不见，你就假装是我好不好？之前他一直说，只有我不会抛弃他，如果他知道我走了，他一定会恨我的……」

盛云楼这么说着，便抹起了眼泪。我看着她，默默点了点头。

她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，还没学会怎样承受一个人的恶意，也不敢面对自己所作的选择。

那时我想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作为长姐在她的面前出现，也是最后一次以长姐的名义帮她。

于是我走进了火海，看见了那个落魄颓靡的少年。他蜷缩在一片火海中，在哔啵作响的断垣残壁中瑟瑟发抖，滚烫的火舌灼伤了他的皮肤，可他的每一次摸索试探，得到的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痛楚。

我走过去，还没开口，便被他一把拉住衣角。

「云楼……我还以为你也抛弃我了，还好你没有……还好你没有……」

他就这样抱着我，抽噎着哭了起来。

我是第一次知道，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样暖，背后的情绪却可以这样冷。

我很少哄人，却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。我的声音和妹妹的很像，几乎表演得天衣无缝。

我拉着他的手，将他带到了我修行的那座山，我长大的地方。

就这样，度过了最艰难的两年。

直到萧家找到他。